并无形状

吴穆即使把围巾裹得严实也逃不过李嫤的眼睛。这次算是侥幸,已经结了痂才被她发现。吴穆坐在位置,背脊挺得笔直,即使李嫤是怕弄疼他了才慢慢的摘下围巾,他还是紧张。用吴穆的角度来看,是左侧,也是李嫤眼里的右侧脸颊划了一道痕,还有上药的轨迹。怎么了?她轻声的问,吴穆这时也不好意思回应她:不关妳的事、没什么,毕竟这种回应太让人心凉与感到刻薄。

不小心自己弄到的。他试图采最中立的回应也不愿换个步伐往前,明明白白地告诉李嫤。我他妈干架了。不是怕她担心之类矫情造作的原因,虽然这样对她坦承自己跟其他人发生冲突也是矫情的事,只是吴穆不喜欢任何人过问这样的事情,这样是哪样呢,大概就是说了也于事无补、毫无意义的事情。但他倒是挺会发牢骚、遇点小事就习惯性发发朋友圈,到最后心里装不了一点沙。吴穆瑟缩了一下,便将围巾拉回原处,小心点,她嘱咐一句后就坐回自己的位置看她的书、写她那嚷着不想写的作业。

李嫤的短发从侧面看是见不着脸的,可吴穆还是在某些时候想用被遮蔽的位置看仔细。她也会难过吗?夜阑人静时吴穆想起这个问题,也只有夜阑人静的时候。偶尔的。李嫤与他最靠近同时也最疏远了,矛盾也足以形容他们,毕竟李嫤从来没有摊开过自己的悲伤,吴穆就没有读取只字片语。抑或是,吴穆默认了让李嫤了解他,但李嫤却不然;怎么会有人愿意不断地抚平其他人的不安,自己却似是无忧无虑呢——他想多了。李嫤大概只是不会对着他悲伤。他怎么就学不会试图跟李嫤有连结,怕吃闭门羹就没有敲门。

他某夜从某个恶梦里醒来,心有余悸,回到现实仍觉得是什么在这里促使他做那些梦。四周安静的嗡嗡作响,李嫤也会在他可能需要她时与他非本意的隔绝联络。或许李嫤今天做了好梦。

现实生活当然也没多好。自我厌恶及对周遭人事物的反胃使他不停捂嘴干呕,蹙起眉头试图消化与分散注意力,偶尔又像能够攫取那些短暂的美好,他都快搞混了,或是根本没摸清。现在他连觉得认为世界让他感到有一丁点不切实际的美好,都是膺品,都是虚假。即使再漂亮的烟花也就那么一瞬间,也不会有人思念。像是他生来便要让负面情绪占上风,与生具来的悲哀。吴穆终于在某次崩溃下问了李嫤:“妳觉得不想活了却又不敢去死是什么心情?”他是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,将膝盖附近的布料给揪紧,有些艰难的一字一字将它清晰。李嫤算是投给了他一枚震撼弹: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。她这么答。吴穆愣了半晌,她也这么想过吗?可他没有问。

连张开嘴也没有。吴穆讨厌只有一个人清醒时的夜半,以往那些情绪在脑海里错综复杂,找不到词汇能表达,于是只能说累了、觉得自己一事无成、没有理由做这做那⋯⋯但他最近找到了近似词能形容:害怕。吴穆甚至不想再深入找到更服贴的词。他还真希望自己没那荣幸。村上春树说:一个人背负愈多的重量,那他的生命便愈贴近大地,相反的,他们是否会像羽毛般轻盈?所以呢?选择重还是轻?

吴穆自从找到形容词后,生活便想更让他肯定这个词是对的。李嫤也没有多余的过问,他也该自省,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随时需要都在身边的那种事情,也不会有人一直温柔吴穆所有的悲伤。但他就是想拼搏这种不可能的事。有一天他会放弃的,他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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